徐再思《水仙子·夜雨》
元代曲作家徐再思所創(chuàng)作的《水仙子·夜雨》,這是一首散曲。一首有關悲秋感懷之作,不但寫傷秋的情懷,也包含了羈旅的哀怨,更有對父母的掛念。下面小編給大家整理了徐再思《水仙子·夜雨》的內容,歡迎閱讀,內容僅供參考!
水仙子·夜雨
元代:徐再思
一聲梧葉一聲秋,一點芭蕉一點愁,三更歸夢三更后。落燈花,棋未收,嘆新豐逆旅淹留。枕上十年事,江南二老憂,都到心頭。
【譯文】
夜雨一點點淋在梧桐樹葉上,秋聲難禁,打在芭蕉上,惹人愁思不斷。半夜時分夢里回到了故鄉(xiāng)。醒來只見燈花垂落,一盤殘棋還未收拾,可嘆啊,我孤單地留滯在新豐的旅館里。靠在枕邊,十年的經(jīng)歷,遠在江南的雙親,都浮上心頭。
【注釋】
水仙子:曲牌名,又名凌波仙、凌波曲、湘妃怨等。句式為七七、七五七、三三四。八句四韻。
“一聲梧葉一聲秋”二句:梧桐葉的落下,預示了秋天的到來,雨打在芭蕉上的聲音更使人增添了一份愁悶。一點芭蕉:是指雨點打在芭蕉葉上。
三更歸夢三更后:夜半三更夢見回到了故鄉(xiāng),醒來時三更已過。歸夢:夢歸故鄉(xiāng)。
燈花:油燈結成花形的余燼。
嘆新豐孤館人留:用唐代初期大臣馬周的故事。新豐:在陜西新豐鎮(zhèn)一帶。馬周年輕時,生活潦倒,外出時曾宿新豐旅舍,店主人見他貧窮,供應其他客商飯食,獨不招待他,馬周命酒一斗八升,悠然獨酌。
枕上十年事:借唐人李泌所作傳奇《枕中記》故事,抒發(fā)作者的辛酸遭遇。
二老:指年老的雙親。
【文章賞析】
梧桐葉落,颯颯聲響,表明是深秋時節(jié);以雨打芭蕉敘出氣候,芭蕉葉大而較硬,聲音清晰而雜亂,與寂寥的旅人的愁緒自然和諧地共鳴起來,仿佛打在心上,千愁萬苦,如雨點密集而下,創(chuàng)造了無限凄涼的環(huán)境。作者以《夜雨》為題,通篇卻不著一個“雨”字,而是從聽覺人手,給秋以聲,給芭蕉以愁,借“雨”寫“愁”;“一聲”聲,“一點”點,既形象地寫出了秋雨連綿不斷的特點,也暗示了主人公的縷縷愁思如同這秋雨一樣無法斷絕,從而深化了曲子的意境。接著連用兩個“三更”,以點出“歸夢”之難成:由于萬千愁緒,以致夜不能寐。歸鄉(xiāng)之夢又為作者平添了一份鄉(xiāng)愁,故“歸夢”兩字承上啟下,既補敘了愁因,又為下文夢醒的描寫作了必要的鋪墊。梧桐滴雨,雨打芭蕉,古代的文人騷客常以此描寫人生的愁苦,加之深秋夜雨,孤身一人,客居他鄉(xiāng),半夜“歸夢”,引起人無限的愁思和惘悵。因此,作者以一個“愁”字,點出全曲的感情基調。
“落燈花棋未收”,雨夜下棋,本為排遣愁悶,然而棋后懶于收撿,可見是越下越愁悶,正像李白所言“抽刀斷水水更流,舉杯消愁愁更愁”。此句從視覺角度渲染鄉(xiāng)愁,化用宋代詩人趙師秀《約客》詩:“有約不來過夜半,閑敲棋子落燈花。”的詩意,寫雨夜客居時的孤寂。而殘燈照空局的景象,則進一步表現(xiàn)了深秋雨夜的凄涼和愁苦。因此,“落燈花棋未收”是由景向情過渡句,接“三更”時分,引出更深喟嘆。
【作品鑒賞】
此曲寫旅人的離愁別緒,情景交融,言短意長。起三句鼎足對,妥帖自然,沒有一點做作的痕跡,見出作者的功力。中間段點出痛苦根源,由感而發(fā),語淡味濃。各種情景均古已有之,文人騷客早已描寫盡致,在作者筆端卻自有一番滋味,全因末三句:“枕上十年事,江南二老憂,都到心頭。”十年之間經(jīng)歷了多少事,而遠在江南的雙親卻總在為久客不歸的游子擔心。這里作者巧妙地運用了側面落筆的手法,不寫自己如何思念故鄉(xiāng),思念親人,而以年邁雙親的憂思烘托出更加濃烈的親情。遂使此曲更加獨特,深扣人心。末句“都在心頭”四字戛然而止,欲語還休,卻有引人遐思,蕩氣回腸之功。人總是在年華老去、潦倒他鄉(xiāng)、滄桑落寞時,才會回首天涯,“枕上十年事”似乎說盡了作者的無力與無成,文已盡而意有余。徐再思十年北上的經(jīng)歷,由于資料缺失,已無法查找,只能從他的詩句中略窺一二。元代社會歧視南人和知識分子,“八娼九儒十丐”雖略有夸張,但也可以看出知識分子入仕之難。徐再思北上之行,無非為求仕而往。作為南宋遺民的亡國之恨,作為元朝落魄文人的前途無門,頗有“英雄失路”的感慨。這首作品貴在描寫普通人的情感和落寞。將人生的失落與親情相溶,字字未寫作者自己,寫物寓言,側面落筆,“以我觀物,而物皆有我之色彩”。“詞以境界為最上,有境界則自成高格,自有名句。”曲是詞之變體,但比詞更貼近民間。王國維在《宋元戲曲史》中說過:“一代有一代之文學,楚之騷,漢之賦,六朝之駢語,唐之詩,宋之詞,元之曲,皆所謂一代之文學,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。”元曲之美在于它更加渾樸自然、清新爽朗,“俗中透雅”、“雅中求俗”,它能以其特有的流行性在市井勾欄中廣為流傳,原因就在于它描寫了普通人的生活、普通的情感。
徐再思散曲的另一特點是善用數(shù)字,開頭“一聲梧葉一聲秋,一點芭蕉一點愁,三更歸夢三更后”這三句,耐人尋味:連用幾個相同的數(shù)詞和量詞,音調錯落和諧,正好表現(xiàn)忐忑難安的心情;作者筆下,秋雨綿綿,桐葉聲聲,雨打芭蕉,愁滴心頭,羈旅路遙,思鄉(xiāng)情長,無限惆悵,無限感慨,全都浸透在字里行間。曲中層層遞進,以最少的數(shù)詞卻能包涵著的容量,細膩真切地表達了羈旅惆悵、光陰易逝的感慨,道出了因思鄉(xiāng)而斷腸的情懷,可以說曲因數(shù)字而有生趣,數(shù)字因曲而靈動。這一點在“九分恩愛九分憂,兩處相思兩處愁,十年迤逗十年受。幾遍成幾遍休,半點事半點慚羞。三秋恨三秋感舊,三春怨三春病酒,一世害一世風流”([雙調]《水仙子·春情》)中表現(xiàn)得更加突出。多數(shù)學者認為數(shù)字的反復迭用,有斧鑿之嫌,好在《夜雨》一曲貴在真情實感的流露,而非一般的應景之作。王國維在《人間詞話》中說:“昔人論詩詞,有景語、情語之別,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。”徐再思正是借助數(shù)字對秋色的描寫,借景抒情、寓言寫物、情景交融,真切地吐露了游子“旅思”之情。全曲語言樸實無華,自然流暢,而感情真摯動人。